【武侠】林间月
如此死气沉沉，怎配得上林中剑这个名字？
剑入林中，即是牢笼。
江湖是什么？
江湖是你们的江湖。
那你是什么？
我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而已。
人入江湖，怎么不是江湖中人？
连人都做不好，谈何江湖中人。
既然执迷不悔，那就拔剑吧。
这是自然，但是只该拔剑，怎么有西楚蛮巫的毒烟？
你们的江湖，真真不好。
你，你怎么也有毒烟。
大概我之前没遇见交手前还暗算人的下流鬼，也就不必跟你们一样下流。
回去告诉毒娘子，下次不管她知不知道有人用她的毒烟暗算我，我都让她尝尝我的蜘蛛百炼霜。
滚吧。
你回来，师哥。
剑气入心三寸有余，我不敢脏了师妹的地方。
你又死不了。
师父让我带你回去。
更不敢脏了师父的清净地。
不对，师父恐怕不会管我了。
你发现了呀。
师父也没管我帮不帮你。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碰那些要命的东西？
师妹，一把剑杀不得旁人的时候，就要斩杀自己了。
是你自己要入这江湖的，是你自己啊。
对。
千夫所指、恶贯满盈也是你自己选的路，也对？
哈哈，是。
为什么？
碎月是江湖第一名妓，你为她杀了魔道采花贼，也错手杀了正道大侠？
难道她真的好睡。跟她一晌贪欢就让你忘了天地，忘了自己。
从此你再无半点傲气，只管接钱、杀人、送钱、睡觉。
师妹，你还小。
一把竹叶青般翠绿的剑横在男人的脖子上，颈上的薄皮已经被割开。少女有一双白的近乎透明红润如雨中海棠的手。我最讨厌别人拿这话敷衍我，好像你比我厉害一样。
胡子拉碴的男子挺着脖子，近乎讨饶的往后缩了一下。鲜血滴在稻草上，狼狈到无人承认这是六年前名震江湖的少侠飞镜。
那双被酒色熏染的老是低垂着朦朦胧胧的桃花眼这时候睁开了，也许是痛的，清凌凌的眼波里黑曜石般的眼珠泛着水色。那少女有一双甜杏仁般的眼睛，视线相对，少女持剑的手都颓丧了些。
怎么会这样，师哥。
你的眼睛也脏了。
去年，大师哥见到我的眼睛。
说要剜了碎月的眼睛。
哼，跟碎月有什么关系。她要真能脏了你的眼睛，磨了你的剑气，那是你技不如人。
要是她什么都没做，你犯了神经病，那是她的晦气。你，是她的晦气。少女重重的说。
飞镜的脸一红，抢白道，所以我拦了大师哥，师哥嫌我晦气，看我跟看烂泥一样，谁的麻烦都不屑找。
那双白到发光的手无聊似的，随着男人的话甩来甩去。那把翠绿的剑实在锋利，向上割掉了男人飘扬的发丝，向下竟然划破了男人千金难买的金蚕丝制成的甲胄。
成年男人的颈动脉流淌奔腾着的血液混杂着野心，如同煮沸的水一般汩汩流动。要害就在人家手上，生死不过一瞬。男人却顺从而纵容，好像被刀锋扫来扫去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男人确实像一滩烂泥，软、腥臭、不知所谓，混杂这世间的许多恶心。
这么说，你不爱碎月。
少女声音越发寒凉了。
不爱。
那你干什么昏了头一样。
我昏了头。
翘着二郎腿的少女站起来，一身绿色的衣裙荡漾出湖浪一样的波澜。她多美啊，像皎洁的月、像金色的太阳、像一座郁郁葱葱的春山。少年人的生机和活力在她身上汇聚成不容侵犯的清气。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男人，英挺清透的眉眼微微皱起，好像在说，你是不是个无赖？
飞镜却笑了，这间屋子里的气势渐渐掉了个。
少女真的想不明白。她叫心折，是这个瘫坐在地上的男人飞镜的师妹。“满月飞明镜，归心折大刀”正是这两人名字的出处。少女打小早慧，知道这世间的许多道理，却不想师哥离开师门六年，等再见到，却一点也想不明白对方。
心折的眉心一点点拧了起来。
碎月无辜吗？
少女犹豫许久，也不过问出这一句话。
不无辜，飞镜问心无愧、坦坦荡荡，我这些年杀的三十余人中，有二十个是她推着我杀的。
人是你杀的。
是，但是她要他们死，我推拒过，她
飞镜还没说完，心折抢着说，锦帐香浓？显然还存在着对关鸠之情的美好向往。
飞镜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的眼睛，无奈的接口，她一定要我杀死他们，软硬兼施，定要我有名有实。
有仇？
收了钱。飞镜拉长了嗓音，微微带点笑意，看对面那张芙蓉面拉长了脸。
但也是你自找的，你总归愧对。
那张脸又变得正经起来，一板一眼的说。
是啊。
你杀了好多人。
江湖中人。
妻儿无辜。
所以我都放走了，并未斩草除根。
那你也杀人了。
是，他们是江湖中人，也杀别人，也有济贫扶弱的时候，也有恃强凌弱的时候。
都是些普通人。
都是些江湖之上的普通人。
你活该心魔缠身，
我活该。
你应该去死。
我下不了手。
师妹，你没入江湖，还算干净。
借你的刀一用？
我下不了手，师哥。
既然我下不了手，便是同谋。
先去见碎月，在看看这三十余人，到底因何而死。
都行。
你不疼我，师哥。
师哥只是，只敢让你莫入江湖。
何处不江湖，师哥。
出师门，便难再回去。
出师门，即入江湖。
师父的法子是逃，你回去，未必不清净。
所以我们这些人就活该一出师门就下地狱？
师妹，末动心气。
装来的平静，死也得不来正果。
师妹。
这江湖，不是话本里的，也不是书中的。
真乱啊。
你是说你的心，还是这江湖？
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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